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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遇见逆水寒】《鲜衣宴》(4)


“我说过,你身上有我从前的热血风骨,我希望你能活得恣意,便只有放任你来漠北这一条路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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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在努力想写出一篇有深意的文

也在努力想写出一个配得上侯爷 能与侯爷同进退的姑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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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鲜衣宴》

文/阿姣

 

(4)

 

再次醒来时,已是第二日晌午。

 

我的身体仿佛散架了般,动一下便疼得直抽冷气,只得令婢女扶我起来一起梳洗更衣。她将我搀扶到铜镜前,我这才看清自己的眼角已经哭得发红,眼底下藏着一圈青黛。婢女怜惜地替我捏了捏肩膀,带着哭腔颤颤巍巍地用细粉遮住我脖颈间明显的暧昧痕迹:“公主…他…他岂能这样待你?”

 

“胡说什么,侯爷这般爱惜公主,是公主的福气。”推门而入的嬷嬷听到她的话不由得横眉啐她,我轻轻摇头示意婢女不必多言,随后转向那嬷嬷,笑吟吟地问道:“嬷嬷所言极是,侯爷可是上早朝去了?”

 

许是我态度友善,她原本冷硬的面孔微微缓和了些,一面将床铺上染血的白绸收入锦盒内,一边声音淡淡地回复:“侯爷卯时便起来练枪,途中被沈大人请去宫内,许是天家有要事与侯爷商量,至今还未归府。”语罢,她见我神色焦急,又补充了句:“夫人不必担心,老奴伺候了侯爷几年,侯爷身居高官要职,天家有令便不得不从,一年免不了要被传上几回。”

 

“辛苦嬷嬷了。”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,我知晓方应看的义夫义母并不在京内,自然便省去了新媳拜见公婆的步序。待在屋内也是无事,便想着去后院练练枪花。可未等我穿过长廊,便看见尽头匆匆跑来一身形粗犷的男子,他在见到我时微微一愣,随后果断单膝跪下,朝着我行了军礼:“前线急报,漠北流寇进犯,侯爷奉旨领兵出征,命末将前来通报夫人一声:他定会凯旋而归,请夫人无需多虑。”

 

漠北流寇…

 

我捏紧了手中的长枪,心下猛的一沉。之所以唤之为流寇,便是因为他们长久在马背上作战,形迹诡谲不定,又极为凶猛残酷,骚扰边疆百姓不得安宁。往往杀掠抢夺是小,灭了城池是大。早在西朝我便领略过他们的奸诈与狠毒,我虽信他“神枪血剑”的英名在外,却也仍是担心此行过于凶险。何况我与方应看才成亲一日,让他只身一人前去漠北,我留在汴京,又叫他人怎想?

 

心思转了一圈后,我很快便下定决心道:“侯爷身在何处?”

 

“夫人是要追随侯爷吗?”那男人眸光一闪,不答反问。我微微一愣,随后郑重点了点头。未等我想好说辞,便见他长长舒了口气,脸上的神情也转变为肃穆的钦佩:“夫人乃女中豪杰,末将彭尖,任凭夫人差遣。”

 

“你不拦我?”我讶异地张了张嘴,他轻摇头后,将一枚符印递到我手中:“方才见夫人沉默多时,原以为侯爷定是料错了夫人的心思。没想到夫人果真如侯爷所料,定要一同追来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符印上,“这枚符印能随意调遣侯爷手下的暗卫,除此以外,侯爷还令末将带来夫人一句话。”

 

说到这儿,那个高大粗犷的男人脸色竟然红了下,我心下早已猜到定是些害臊的话,本不欲让他开口,谁料下一秒他便闭了闭眼,极为艰难的一字一句道:“侯爷说,请夫人万事以自身安危为先,切莫快马加鞭去追赶他,反正夫人与侯爷——来日方长。”

 

来日方长。

 

我骑在高大的骏马上,在彭尖身后不紧不慢地赶着路。若是旁人瞧见了,定不会猜料到我如此悠闲的行进其实是为了远赴漠北前线。我低头轻轻摩挲着符印,那符印早已被抚摸得光滑,明显是贴身携带的重要之物,可他就这样给了我,毫无顾虑地交给了西朝的大将军。每每想到这儿,一股莫名说不出来的情绪便开始在心头作祟,且随着离漠北的临近愈演愈烈,以至于开始期许这条路能长些,再长些。

 

可随着周身黄沙漫天,带着沙砾的冷风吹在脸上宛如刀割一般疼,我便知晓自己已离荆州不远。果不其然,眼前开始模糊出现城墙的轮廓,等我们来到护城河前,早已有人在那儿接应。见来人不是方应看,我原本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。可那人却不知脸色地看了我一眼,立马笑吟吟地告诉我侯爷此时正在衙门里候着我。

 

“衙门?”我不解地皱了皱眉,却见他一拍脑袋,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解释道:“夫人或许还有所不知,前几日军营里出了叛贼,竟放火一把烧了侯爷的营帐。还好那时侯爷正在衙门商讨军机要事,才幸而避过一劫,如此却没了住处,便只好先在沈监察的居所——也就是这荆州的衙门里住下了。”

 

越是听到后面,我便越是心惊肉跳,直到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才愣住了神,不敢置信地问道:“你口中的沈监察——可是沈殊?”

 

“正是沈大人。”那人恭敬地回答。我虽面容平静,可心中却早已如同五雷轰顶般再也定不下来,刚才还避之不及的人,此时却恨不得下一秒立刻冲到他面前,揪着他的领口质问…

 

啊…对,我能质问些什么呢?质问他为何与沈殊不合,却又偏偏要与他共事吗?可就如嬷嬷所言,君命难违,我能深切地理解这一点,并且感同身受。

 

我一路骑着马往里城行去,城里的百姓大多都是面黄肌瘦的困苦模样,身上也穿着最简单的粗衣薄布,而此时却是一年里最寒冷的深冬。许是见我的目光太过怜悯,彭尖低声说道:“他们的状况本来还要再凄惨些,侯爷与沈大人来了之后已经改善了不少。”我咬着下唇,看见瑟缩在路边冻得不成人形的乞儿,终是没忍住给了几个铜板,彭尖像是欲言又止还想再说些什么,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开口,一路沉默着来到了衙门。

 

“侯爷尚在前厅与大人们商量军务,还请夫人在房内稍作歇息。”领路的小厮把我带到门口后便离开了。我侧头环视了下屋内的摆饰,冉冉生烟的香炉依旧燃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味,我闭了闭眼,几日车马劳顿的疲倦终于在此刻令人熟悉气息的包围中松了下来。打开造木窗后,冰冷的寒风便透过窗隙钻进屋内,顿时也使我清醒了不少。

 

“夫人来了?”正当我捧着茶盏盯着窗外飞雪发呆时,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语调。我回头望去,只见他高大的身形全都被墨黑色的狐裘包裹其中,只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俊朗面孔,依旧是玉面贵公子的模样,却隐隐透露出几分疲惫与倦意。他见我不答话,这才抬头与我对视着,眼尾许是操劳多日而有些微红,他深深凝视着我,迟缓道:“为何开着窗户?”

 

“想让自己清醒些。”我并不去躲避他的目光,反而微微一笑,说话的语调像是细数家常般平静,“侯爷是累了吗?妾身为您打一盆热水来吧。”

 

他抿唇不语,最后拗不过我坚定的目光,只好揉着眉心低声轻“嗯”了句,却在我经过他身侧时蓦地抓住我的手腕,声音沙哑:“你在发什么疯?”

 

他不问便就罢了,一开口质问我便觉得有什么从胸口涌上来,翻腾不已。我甩开他的手,深吸了口气刚想发作,却又想到腰间锦囊里的那枚符印,如鲠在喉般开不了口,只好一言不发地瞪着他。方应看轻轻叹了口气,伸手一拉便将我带入怀中,他身上的冰冷寒意片刻便在我肌肤上游移,我不禁打了个哆嗦,却见他一下又一下顺着我的长发,语调出乎意料地平和了下来:“你不必藏在心里,你我既已结为夫妻,有什么不满便可知说。”

 

他已这般退让,我再恶言相对未免显得自己过于咄咄逼人。于是我只好僵着声音将心底的疑惑全盘倒出:“方应看,你还记得那日夜里和我说——神通侯需要个孩子么?”

 

“记得。”他的黑眸有了片刻浑沌,半眯眼似是在回忆,很快便有重回清明。

 

“既然如此,我便乖乖在神通侯府做好你的夫人便可。但你又设计令彭尖诱我来前线,明知我见着沙场便忍不住…”

 

“你不必忍。”方应看出言打断。

 

“什么?”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插话给扰乱了思绪,见他黑眸深沉不像是在戏弄,心下的疑惑更深了,“那孩子…”

 

“孩子可以再等等,你不必忍着不碰枪,也不必忍着做好他人要求的好夫人。”方应看深深凝视着我,许久弯唇轻轻扯了扯我的脸颊,继续道,“我方应看的夫人本就不该被这些教条规矩所束缚,那日是我大意,本想着既已成婚便该有个孩子,却忘记了我的夫人不是金屋藏娇,而是大漠展翅翱翔的苍鹰,有着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。”

 

“更何况…”他话锋一转,似笑非笑地睨了我一眼,姿态慵懒优雅,对着我揶挪道,“就以你原先质女之身,哪怕现今嫁给本侯成了神通侯夫人,那汴京的城门也不该能出得如此容易。”

 

“是你早就安排好的?”直到此时此刻,我才明白一直以来自己心底的疑心为何而来,这一路从汴京至漠北,未免也太过顺畅了些。路经州府的守城侍卫们全都恭敬而又敬畏,我一直以为许是因为自己是神通侯夫人的缘故,没想到却是方应看早就打点周全,这才令自己平安来到了漠北。

 

“自然也只有本侯了。”方应看的折扇一敲手心,他随意勾了勾手指,拂开我额前被冷风吹乱的一缕青丝,而后伸手将怀中的手炉放在了我的掌心,勾唇笑道,“我说过,你身上有我从前的热血风骨,我希望你能活得恣意,便只有放任你来漠北这一条路。”

 

“你就不怕我趁机逃跑?”我有些愣愣地盯着他,犹豫了半天缓缓问道,“我身上可带着你的符印呢,你真就那么放心,将它交给一个几月前甚至还是敌军首领的人?”

 

“当然是不放心的。”他似是被逗笑了般轻笑出声,看着我慢悠悠道,“所以,它只有在你是神通侯夫人时才有效。”

 

“但凡你出逃躲着我,亦或是不愿当这便宜夫人了,这块符印在你手中也不过成了一块烂铁。”

 

“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…”我了然地摸了摸鼻尖,却感觉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愈发浓稠,险些就要将我的心也搅和了去,绵密的温柔勾动住烛火,使满室的昏黄摇曳了下,我才蓦地被惊回了神,却听见他忽启唇淡淡道:“那你会吗?”

 

“什么会不会?”我摸不着头脑,方应看慢慢垂下眼睫,他轻轻吻着我的发旋,温热的呼吸就落在耳畔:“你会离开我吗?”

 

我的脸一下子通红,猛地推开他跳离了好几步,磕磕绊绊地回答:“当、当然不会了,我可不会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。更何况你口中的便宜夫人的位子,却是别人眼中的香饽饽呢!”

 

话音落下,只听见不远处半空中“嗖”地一声,紧接着“砰”地一声巨响,微染暮色的天边陆陆续续绽开绚烂夺目的烟花,如在半空中撒了一把糖果,亮晶晶得使人移不开眼。

 

是烟花。

 

方应看也闻声朝窗外望去,那一瞬间,万千星火洒落在他潋滟的眉眼中,犹如遗落人间的精灵般,骄矜而又高贵。

 

我的眼中突然有了比烟花还美的东西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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